張子川在教室門口站了一會兒，裏面的學生仍是有說有笑的，各自忙活自己的事，臨近幾個學生則偷偷打量著張子川，有幾個膽大的，還試圖上前搭話。

張子川一直禮貌的笑著，雙手背在身後，這個班級的前任先生是個老教授，頭發已經白盡了，前段時間在上課時突然暈倒在地，便再沒起來過。

學生們由院長臨時接手，昨日餘主任和張子川來看教室時，特意叮囑道：“學生們放任了一段時間，性子野開了，你要好好給他們收收心，要不這兩個月的時間都白廢了。”

張子川清了清喉嚨，緩緩的走上了講臺。

教室裏頓時安靜了些，好多學生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，然後安靜的環境又被竊竊私語的聲音代替。

“那小子誰呀？他跑上面什麽意思？”

“看樣子應該是新來的助教吧？”

“可是張教授都還沒來，他一個太監急什麽？看他那趾高氣揚的樣子，真想直接扔到東北去……”

眾學生居然還在議論，使得張子川眉頭一皺，深吸了一口氣。

“咳咳……”

輕咳了兩聲，張子川也不說話，卻見一些學生自覺的停下了議論，沈默中兩眼或是好奇，或是狐疑，甚至有些人眼中還有著狂熱，總算是讓張子川暗自松了一口氣。

發現有些學生還在高談闊論，所談盡是些風月之事，張子川當即就正了正衣冠，朗聲道：“大家好，我就是張子川！”

“他就是張教授？”

“不可能吧……”

“我猜對了，我就知道他是先生。”

“劉大同，先生居然比你還要俊。”

“你居然臉紅了。”

“我沒有……”

面對各種質疑的聲音，張子川始終鎮定自若，他合上了眸子，直到一些學生又開始低聲對他品頭論足之後，這才再次開口。

“我來這裏，是教大家化學，今天是我們的第一堂課，我們可以先從一個小實驗開始。”

剎那間，整個課堂落針可聞，之前一直在高談闊論的學生們，更是都不禁縮了縮脖子，有些好奇地盯著講臺。

張子川先把生雞蛋放在一邊，又做了一個讓大家安靜的手勢，問現在班長是誰，可否起立讓他認識一下。

話音剛落，一名十七八歲，眉目俊秀的男孩子就站了起來。

張子川點了點頭，心想這孩子倒不扭捏，而且體格健壯，濃眉大眼的，生得真是討人喜歡，就是看起來太嚴肅了，和他的年紀很不相符。

“你姓名是？”

“劉大同。”

“劉大同？上次將那洋教授趕走的人，就是你吧？”張子川有些篤定地看著劉大同，他想起了昨天在校園路上的聽聞。

“老師，你……”劉大同一臉的詫異，看來這年輕教授不簡單，居然連這種情報都一清二楚。

“你把班上同學的姓名寫一份給我，接下來的日子裏，我會記住你們的姓名，而你們，哪天在大街上遇到我，如果能主動上前和先生打聲招呼。而不是像老鼠見著貓一樣躲得遠遠的，先生就很開心了。”

他的話逗得眾學生哈哈直笑，劉大同則皺著眉不吭聲，過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，但看起來似乎不太情願。

張子川註意到了他的情緒，接下來也有意無意的接收他的目光，他的目光不像其他學生那樣帶著探究，反而是銳利的，不饒人的。他表現出來的氣場太成熟了，成熟到不像一個學生，而且鋒芒太盛，都不知道韜光養晦。

他在心底微笑，難得遇到這麽一個真性情的孩子，祖國的未來還是大有希望的，現在的年輕人都把個性寫在了臉上。

張子川站在講臺上，一開始也沒有正經上課，而是說起來這些年他做化學實驗的趣事，和一些關於化學的歷史典故，看著底下的學生一個個的被自己所講的內容吸引，由剛開始精神不太集中到後來專心致志的氛圍，心裏或多或小都有了一種難言的成就感。控制節奏他有自己的一套，對化學用在生活上的一些案例又能侃侃而談，保證了課堂上的氣氛不會太沈悶。

說著說著，學生也活躍了起來，一聲一聲的先生叫得已經是發自內心。

“先生，你桌上的雞蛋是做什麽用的？”

一個膽子大的男學生舉手提問。

張子川微微笑了笑，拿起一個雞蛋說道：“你上來幫我一個忙，我們一起做一個有意思的實驗。”

那男學生眼前一亮，站起來三兩步就走到了講臺上。

他的身後，跟隨著一大片艷羨的目光。

張子川先讓男學生去拿一個口徑比雞蛋小的廣口瓶，然後又變戲法似的從身上摸出了好些東西，一一擺在了講臺上。

坐在後排的學生都看不清張子川拿出了什麽，一個勁的往前探著腦袋，臉上全是求知欲。

張子川幹脆一揮手，讓大家都離開座位，直接到講臺上來看，實驗需要近距離接觸才能觀察得更仔細。

不一會兒，男學生如期拿回來了一個口徑不大的廣口瓶。張子川把雞蛋放到廣口瓶上，卡住了，連一半都沒有進去。

“你們誰能在不破壞雞蛋的前提下，把它塞進瓶子裏？”

學生們面面相覷，似乎都對張子川的話難以置信。

“先生，這雞蛋煮過了嗎？我們把它剝開就可以塞進去了。”

“化學這門課，最重要的就是膽大心細，所謂膽大，指的是要敢於嘗試，而且要親自動手，煮熟了也不是不行，但這個雞蛋是生的，我的要求是，就是這個生雞蛋，塞進這個瓶子裏。”

“先生，這不可能。”

“世上無絕對，話可不能說太滿。”

“那……那怎麽做?”

“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小實驗，而且特別有意思，這講臺上的工具都是可以用的。”

張子川說完，已經有不少學生擠頭擠腦的看著講臺上的東西，上面零星的放著不少東西，最引人註目的是其中一個小玻璃瓶，裏面裝著無色的透明液體，像水一樣。

有人把瓶子拿了起來，只見側面粘著一張白紙，上面用正楷寫了‘乙酸’兩個字。

“這是醋酸。”已經有學生認出了瓶子裏的東西。

他的話引來一陣註目，學生們七嘴八舌的說起了醋酸的用途，但沒一個人說對了該怎麽用才能把雞蛋塞進廣口瓶中。

“醋酸是一種很容易獲得的化學試劑，其用途廣泛，呈現無色液體狀，有刺激性的氣味，在工業食品業醫業上都多處用及，就連普通的老醋都含有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。在所有化工產品中，醋酸是唯一可以和石油化工競爭的煤化工產品。”

張子川見縫插針地補充起來。

看大家興趣都被調動起來了，張子川便指揮學生親自動手做實驗，因為乙酸有腐蝕性，所以他特別叮囑了動手的時候要註意安全。

學生們很興奮，主動去拿了一堆燒杯，量筒，漏鬥，試管等雜七雜八的東西回來，張子川見這些東西都用得很陳舊，有的還有了缺口，心態就更加堅定了。

他心裏想到，不管是為了自己方便研制霍亂疫苗，還是為了學生以後有一個更好的學習環境，都要盡快建一個化學材料實驗室，這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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